本文摘要:摘要應用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知識圖譜、虛擬現實等多種現代信息技術進行城市歷史時空的逆向建模和回溯是推進檔案資源深度開發、智能化檔案數據服務和智慧城市建設的多重需要。本文在介紹歐盟時光機等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的基礎上,綜合城市記憶工程和逆向工程理
摘 要 應用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知識圖譜、虛擬現實等多種現代信息技術進行城市歷史時空的逆向建模和回溯是推進檔案資源深度開發、智能化檔案數據服務和智慧城市建設的多重需要。本文在介紹歐盟“時光機”等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的基礎上,綜合“城市記憶工程”和“逆向工程”理念,提出了具有中國特色的“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概念并對其學術內涵、理論基礎、實踐策略等問題進行了系統剖析。“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是城市檔案管理部門及公共文化機構以收藏和保存的歷史檔案文獻為依據,通過語義數據反向推導和關聯融合,在網絡空間重構城市空間格局,模擬社會活動過程,構建城市時空本體數據集,并通過多種形式呈現和利用的過程,是我國城市檔案信息化建設的前沿領域,具有城市歷史文化傳承和人工智能數據基礎設施建設的雙重戰略價值。
關鍵詞 城市記憶工程 逆向工程 時光機 歷史地理信息系統 人工智能
引言城市作為人類群體性生活重要的依托空間,自古至今承載著絕大多數的人口和絕大多數的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活動,是孕育和集中展示人類現代文明發展歷程的坐標體系。[1]城市檔案館是檔案文獻集中保存和利用的主要場所,記錄和描述所在城市乃至周邊地區社會歷史進程的豐富信息,成為城市記憶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F代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不斷為城市檔案文獻資源的開發利用注入新的活力,創造出各種新的可能性。
近年來,以各類檔案機構收藏和保存的檔案文獻為依據,在語義網、知識工程、地理信息系統、增強現實、虛擬現實等新興技術的支撐下,“穿越時空”回溯所在城市各個歷史時期的空間格局、生活場景、人口分布和社會活動軌跡,正一步步由曾經的奇思妙想變為可以觸摸的現實。
在以“威尼斯時光機”(VeniceTimeMachine)為代表的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取得成功之后,歐洲多座城市類似的時光機項目相繼啟動,國內部分機構也開始探索城市歷史數字人文基礎設施建設的相關問題?偨Y國內外城市歷史文化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的實踐經驗,提出并系統論證“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學術概念,探索依據大量檔案文獻重構城市歷史本體的底層邏輯和基礎理論,設計面向“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技術框架,對于我國城市的檔案信息化建設實踐和智慧城市建設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1研究背景
“時光機器”(TimeMachine)是英國科幻作家赫伯特·喬治·威爾斯(HerbertGeorgeWells)在1895年出版的同名小說中提出的概念,即人類生活的時空是由可以感知的三維空間加上時間維度構成的四維空間,在不同的時間切片上會看到不同的生活場景,“時光機器”就是這樣一種可以在時間維度上任意馳騁的人造裝置。[2]威爾斯所生活的年代尚未出現計算機,“時光機器”只能屬于科學幻想的范疇。20世紀后半葉計算機的發明和21世紀初期至今互聯網、大數據及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使得在虛擬信息空間實現對城市歷史文化空間的回溯成為可能,國外和國內相繼出現了一些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
1.1威尼斯時光機
“威尼斯時光機”項目于2012年啟動,由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colePolytechniqueFdraledeLausanne,EPFL)和意大利威尼斯大學(UniversitCa'FoscariVenezia)主導,威尼斯國家檔案館(TheStateArchiveinVenice)、威尼斯瑪西亞納圖書館(TheMarcianaLibrary)、威尼斯西尼基金會(CiniFoundation)等機構參與,旨在對威尼斯市1000多年以來保存完整有序、保存架排列長度可達80公里的海量歷史文獻進行數字化掃描,并對文獻內容進行深度分析,通過語義互聯技術實現威尼斯城市歷史文化的數據建模,結合各類媒體技術還原歷史場景并向社會大眾進行展示。[3]
2015年,弗雷德里克·開普蘭(FredericKaplan)教授在TED平臺發表了題為《如何建造一臺時光機》的演講,獲得廣泛關注。2016年,項目組以威尼斯的亞里托地區為樣本建立了建筑和社會的歷時演變模型,驗證了項目方案的可行性。2017年,基于時光機項目進行古代威尼斯社會關系網絡分析的相關研究成果發表于《自然》雜志官網。[4]項目第一期建設于2019年結束,第二期建設(2020—2028)正在進行中。
1.2 歐洲時光機
“威尼斯時光機”項目所創造的從海量歷史文獻到歷史大數據,再到古代城市虛擬模型的研究范式在歐洲其他城市產生了巨大影響。[5]2016年,開普蘭教授通過專著《歐洲必須建立第一臺時光機》呼吁歐盟各國共同參與歐洲歷史大數據基礎設施建設計劃,通過分布在歐洲各地的“地方時光機”網絡共建“歐洲時光機”(TimeMachineEurope)基礎架構,該倡議先后被翻譯為9種文字并得到歐洲各國的積極響應。
2017年,“阿姆斯特丹時光機”“布達佩斯時光機”“巴黎時光機”“耶路撒冷時光機”等項目相繼啟動,雷根斯堡、紐倫堡、德累斯頓、安特衛普、根特、布魯日、那不勒斯、烏特勒支、林堡等城市的時光機項目也在積極籌備中。2018年,項目合作者擴大到33個國家的230余家學術與文化機構,包括7個國家圖書館、19個國家檔案館、盧浮宮在內的多個著名博物館、90余所高校和學術研究機構以及30余家科技公司。2019年,歐盟將“時光機”項目作為未來10年重點發展的6個旗艦型研究計劃之一,斥資100萬歐元進行重點資助。
1.3 基威諾時光旅行者
美國密歇根理工大學的研究團隊在美國人文基金會和基威諾國家歷史公園咨詢委員會支持下,于2017年為密歇根銅業重鎮基威諾建立了名為“基威諾時光旅行者”(KeweenawTimeTraveler)的歷史地理信息系統。該項目的合作機構包括基威諾國家歷史公園、密歇根科技檔案館、密歇根歷史檔案館以及基威諾當地的4個博物館。
項目致力于將各類機構收藏的地圖、文獻、資料和數據整合起來,以數字化方式還原該區域過去100年的演進過程。項目門戶網站于2017年向公眾開放,允許研究人員和大眾通過姓名、住址、工作機構、教育機構、所屬教會等背景信息進行居民匹配,系統可以提供對應居民的故事、照片,并追蹤隨著時間推移了解其居住地、工作地的變化過程。此外,項目組還開發了名為“故事地圖”(StoryMap)的應用,向用戶提供基威諾國家歷史公園各地的背景知識并虛擬展示部分已經不存在的歷史遺存的原貌。
1.4 京都虛擬時空
“京都虛擬時空”(VirtualTime-SpaceofKyoto)是由日本立命館大學(RitsumeikanUniversity)地理系教授矢野桂司(YanoKeiji)主持建設的京都歷史地理信息系統項目。[6]該項目致力于開發可以保存與城市相關的各類數字檔案材料并通過互聯網向世界展示和傳播的基礎設施平臺。“京都虛擬時空”項目在二維地理信息系統的基礎上增加了京都城市景觀要素數據庫,利用三維虛擬現實技術實現城市景觀可視化。最后,根據京都歷史演進過程建立若干時間片,從而形成四維地理信息系統并通過WebGIS在互聯網上公開。
1.5 上海時光地圖
“上海時光地圖”(ShanghaiTimeMap)是由法國艾克斯-馬賽大學東亞學院安克強(ChristianHenriot)教授主持的歷史地理信息系統項目,資料源于研究團隊歷年收集的有關上海城市發展史的各類歷史文獻,以及集中保存和展示上海老照片及影音資料的“虛擬上海”網站,通過GIS將空間信息與社會信息相互關聯,可以追溯1855年到1954年上海城市格局的變遷,查詢各個區域在不同時期的建筑外觀,查詢不同時期人口密度、房價等歷史數據,并提供4000余張上海老照片供用戶瀏覽。[7]
安克強教授將上海歷史文化資料數字化整合所取得的經驗擴展到對中國其他城市的研究,正在建設的項目包括“虛擬北京”“虛擬天津”“虛擬蘇州”等。[8]1.6 上海歷史人文地理信息系統“國際化大都市(上海)歷史人文地理信息系統”是由上海師范大學蘇智良教授主持建設的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9]該項目建成超過5萬條信息的基礎數據庫,涵蓋了上海地區自宋代建鎮以來的各種歷史人文景觀的詳細內容及其變化過程。
從中抽取重要程度最高的A類數據繪制成上海歷史人文地圖集,通過對1萬余個歷史人文景觀時間和空間的精確定位,全面展示了上海從一個傳統市鎮轉變為國際化大都市的歷史地理足跡,從不同側面凸顯了上海城市的多元文化精神及其演變路徑。以上所列舉的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數量雖然不多,卻充分展示了現代信息技術在城市時空回溯方面的巨大潛力。
總體而言,由多種信息技術驅動的城市歷史時空回溯問題是高度復雜的系統工程,對其基礎理論和實踐規律的研究在全球范圍內都屬于起步階段,但是它所代表的由粗粒度檔案文獻服務向全景式、智能化檔案數據服務轉型的理念與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高度契合,預示著這一領域在未來會有廣闊的發展前景,值得我國檔案學界以及其他文化機構的持續關注和深入探索。
2術語提出
“城市記憶工程”是21世紀初期至今,我國部分城市的檔案管理部門針對市政建設快速推進過程中的場景記憶丟失問題,通過照片、視頻、紀錄片等形式主動采集城市街區道路、歷史建筑、商鋪民居和社會生活的原貌,留存城市文化記憶的技術和管理活動的總稱。通常認為,“城市記憶工程”起源于著名作家和畫家馮驥才先生在1999年發起的“搶救天津老街”系列文化活動。青島市檔案局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工程”的啟發,于2002年明確提出了“城市記憶工程”的概念并進行了最初的實踐探索,開創了“城市記憶工程”的先河。
之后,武漢市、廣州市、上海市、北京市、天津市、濟南市、重慶市、沈陽市、長沙市、福州市、大連市、太原市、蘇州市、南通市、威海市、丹東市等50余座城市的檔案管理部門先后啟動了“城市記憶工程”,為延續城市文脈,留存城市記憶做出了重要貢獻。[10]2014年,趙生輝等面向智慧城市建設背景下的城市檔案管理需求,在“城市記憶工程”的基礎上提出了“城市記憶工程2.0”的概念,強調檔案管理部門在規劃和構建智慧城市記憶系統中的主導地位。[11]“逆向工程”又稱“反求工程”,是軍事和商業競爭領域具有特殊用途的一種技術活動。
通常情況下,產品生產要經過“需求分析”“產品規劃”“產品設計”“產品制造”“產品檢驗”和“產品交付”等流程,這個過程被稱為“正向工程”。然而,在特殊情境下,如果競爭中的一方只拿到了對方生產的成品,客觀上又無法獲取該產品材料構成、規格參數、工藝要求、生產過程甚至設計圖紙等資料,只能基于對現有產品分析得到部分數據,再通過逐項反推,最終獲得產品生產過程的大部分信息,從而可以為產品模仿或者采取應對措施提供可靠依據。上述過程與“正向工程”的流程方向正好相反,需要以當前掌握的信息為依據,反推之前已經真實發生的過程和環境信息,因而被稱為“逆向工程”。[12]
“逆向工程”主要的應用領域包括機電產品、軟件、化妝品、藥物和食品等,實踐中存在企業借助“逆向工程”侵犯競爭對手知識產權的情況,同時也有企業把“逆向工程”作為知識產權侵權案件反向取證的手段。在“逆向工程”中,競爭方之所以需要反向倒推產品生成環境和生產過程的詳細信息,是由于軍事或商業競爭無法正常獲取上述資料,這種關系與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的技術原理有著相似之處。檔案作為人類社會活動的原始記錄,其內容信息反映的是特定時空之下的環境、機構、個人和活動之間的互動關系。如果把城市中各類機構和個人產生的檔案文獻看作產品,隨著時間的推移,生成檔案產品的社會環境和相關各方均會發生變化。
當時間跨度足夠大時,檔案甚至可能成為反映和描述特定時空范圍內社會活動真實軌跡的唯一憑證。此時,檔案管理機構要想獲得有關檔案生成環境的全方位信息,只能以現有的檔案文獻為依據,逐項反向推導相關數據,并按照規范化邏輯相互關聯。當積累的數據量足夠大時,就構建起了城市在特定時空之下的原始面貌和相關實體互動變化真實過程的大數據模型。上述模型本質上是將檔案文獻內容以數據形式融為統一的整體,實現由“城市記憶碎片”向“城市記憶全景”的躍遷,與城市歷史文化記憶留存利用緊密相關,因而屬于城市記憶工程的研究范疇。
綜上所述,本文所述的“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是指城市檔案管理部門及公共文化機構以收藏和保存的歷史檔案文獻為依據,通過語義數據反向推導并關聯融合,在網絡空間重構城市空間格局,模擬社會活動過程,構建城市時空本體數據集,并通過多種形式呈現和利用的過程。“城市逆向記憶工程”與“城市記憶工程”既緊密聯系又相互區別。兩者都關注城市歷史文化記憶留存,都強調利用現代信息技術輔助城市檔案資源管理與開發。
但是,“城市記憶工程”的研究視角是“著眼當前,面向未來”,強調為了未來的利用需求做好當前的城市記憶采集和保存工作,“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研究視角是“立足當前,反推歷史”,強調對大量歷史檔案內容信息的深度整合與數據建模,其目的是促進城市檔案信息資源的整體性開發,滿足用戶多元化的檔案需求。“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所構建的全景式數據模型具有通用性,除了整合歷史檔案文獻的內容數據外,也可以用來整合“城市記憶工程”所采集的各類社會記憶資源。
“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是一項由檔案管理部門主導、多元主體協同參與的復雜性數字人文系統工程,為了提高建模數據的完整性,需要與所在城市圖書館、文史館、古籍所、博物館等機構以及家庭或個人合作,獲取與特定歷史實體相關的更為豐富的史料證據。
“城市逆向記憶工程”與歐洲國家的城市“時光機”數字人文項目的實踐目標類似,建成的全景式歷史大數據集面向社會開放,允許用戶通 過軟件進行“時空切換”,瀏覽不同時期的城市空間格局并查找與之相關的建筑、機構、個人和主要社會活動的信息。“城市逆向記憶工程”具有深遠的戰略意義,城市海量檔案文獻的內容信息融合為統一的整體,本質上就是建立了有關城市歷史的綜合性、結構化知識庫,將為各類需要城市歷史背景知識支持的人工智能應用提供數據基礎設施。因此,“城市逆向記憶工程”也是智慧城市建設的基礎性工作之一。
3理論解析
國內外城市時空回溯類數字人文項目普遍存在實踐先于理論的情況,從時空論、本體論和系統論的視角,對“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底層邏輯進行解析和梳理,可以為城市時空記憶的逆向構建提供理論指導。
3.1 時空論視角下的“城市逆向記憶工程”解讀
時空(time-interspace)是時間與空間的集合名詞,同時也表達了時間與空間的依存特性。人類所有的社會活動都處于特定時空之下,“時間”是用來衡量事物演化先后順序的抽象概念,“空間”是用來衡量事物大小和方位的抽象概念。此外,按照城市結構理論,城市系統可以分為“自然層”“建筑層”和“社會層”三個層面[13]。
時間維具有單一維度連續性和不可逆性兩大特征,為了研究方便可以劃分為不同的時間片;空間維可以用長、寬、高三個維度組合而成的立體結構來表示;邏輯維分為“自然層”“建筑層”和“社會層”三個層次。其中,“自然層”包括所在位置、地質、地貌、水文、氣象、礦產資源、動植物資源等;“建筑層”包括城市建筑、交通設施、能源設施、供水設施、通信設施、醫療設施等;“社會層”包括構成社會的機構、家庭、個體,以及相互作用而產生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軍事、外交等方面的社會活動。
其中,自然層在人類可以感知的時間跨度內變化較小,表現出相對的穩定性;建筑層變化速度次之,相對自然層是變化的,但是這種變化的幅度通常是緩慢的;社會層的變化速度最快,人類社會無時無刻不處于變化中,在不同的時間點上觀測的社會切面都是不同的。由于時間維度的不可逆性,某一時間片結束之后就不可能再次重復,要想了解或者體驗該時間片之內自然層、建筑層和社會層的原貌,就只能借助歷史檔案進行反向推導和建模。
3.2 本體論視角下的“城市逆向記憶工程”解讀
本體論起源于哲學領域,本義是指對世界上客觀存在物的系統性描述,因而又稱“存在論”。20世紀末期,美國斯坦福大學的格魯伯(Gruber)等將本體概念引入計算機科學,用來表示特定領域明確的、形式化的、可共享的概念模型。信息學本體在信息組織與檢索領域發揮了重要作用,圖書情報學科各類語義化的分類表、主題詞表都屬于信息學本體的一種表現形式。[14]
2012年,美國谷歌公司基于語義網架構推出了知識圖譜技術,在描述概念關系的基礎上,增加了描述實體與實體、實體與屬性之間關系的功能,從而使本體具有了模擬客觀世界實體、屬性、關系及其運動變化過程的能力。從本體論視角來看“城市逆向記憶工程”。
哲學意義上的城市時空本體是指真實存在過的時間空間結合體。隨著時間的推移,與特定時間片相對應的城市時空本體不復存在,與新時間片對應的城市時空本體得以延續。然而,在特定時空本體存續期間,人們在社會活動中留存了大量記錄和反映該時空特征的檔案文獻資源,其內容信息從多個側面反映了城市時空本體的部分特征,如果加以整合與重組,則可以在計算機中構建其與真實城市時空本體類似的虛擬模型,這正是“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核心目標。
“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所構建的城市時空本體本質上是數據模型,是對特定時空之下城市范圍內各類實體要素關系進行的系統化描述。“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目標是建成城市歷史全景式大數據基礎設施平臺,而不限于對歷史建筑和城市街區的數字化重建和可視化呈現,這也是“城市逆向記憶工程”與歷史遺跡數字化重建類數字人文項目的主要區別。
此外,從本體論視角審視“城市逆向記憶工程”,需要區分“語義邏輯”和“符號邏輯”之間的關系。語義邏輯通常是指本體層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符號邏輯是指人類在各類自然語言體系中生成的對本體層關系的描述形式。語義邏輯體現的是本質,而符號邏輯體現的是表象,例如對于同一個城市,不同的語言文字會使用不同的符號,即使在同一語言中的同一實體其名稱也是可變的。因此,“城市逆向記憶工程”需要解決自然語言符號體系與本體層實體之間的對應關系問題,只要檔案文獻內容信息描述的是同一實體,無論符號層采用的是哪種語言文字或者哪種表述方式,其本體層的描述結果都是一致的。
4實踐建議
立足我國城市檔案管理的體制和特征,本文對我國各大城市檔案管理部門聯合相關公共文化機構在國家《檔案法》和相關法律制度框架內推進“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提出如下實踐建議。
4.1 從國家戰略高度深刻認識“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重大意義
歐盟之所以會將“歐洲時光機”項目作為未來十年重點發展的六大旗艦型研究計劃之一,得益于“時光機”項目在歷史文化遺產傳承和人工智能基礎設施兩個維度的重大戰略價值。“威尼斯時光機”項目的策劃者瑞士洛桑理工學院的開普蘭教授表示,“時光機”項目所使用數據的規模和復雜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時光機”有望成為有史以來最先進的人工智能系統。[16]
正如“探月工程”等國家重大計劃的實施會帶動相關支撐性領域的全面發展,催生出與之相關的一系列高新技術一樣,規?涨、復雜程度空前的“城市逆向記憶工程”也會對我國智慧城市建設和人工智能發展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戰略定位不應該局限于檔案信息化建設,而要從智慧城市建設和人工智能技術國際競爭的視角出發,爭取將其納入國家級信息化建設專項發展規劃,盡可能從資金、技術和人才等多個方面獲得必要支持。
4.2 選擇部分基礎較好的城市開展“城市逆向記憶工程
”技術試點“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是涉及面廣、技術難度大、影響因素眾多的復雜性工程,為了驗證項目設計方案的可行性和完備性,在大范圍推廣之前應當選擇部分基礎較好的城市進行先期試點,以便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并在試點過程中總結經驗。通常情況下,實施“城市逆向記憶工程”對所在城市的要求主要包括以下方面:歷史檔案數量豐富且保存完整;具備較好的檔案信息化工作基礎條件,最好前期已經完成大部分紙質檔案數字化加工工作;所在城市有較好的人類資源儲備,尤其是在需要應用群體智慧模式進行眾包式開發時,通常需要足夠數量高素質志愿者的參與。綜合上述條件,在近代史上發揮重要作用、檔案工作基礎較好、所在地專業人才和高校較為集中的上海市、南京市、武漢市等可以作為優先考慮的城市。
4.3 探索以矩陣式協作聯盟結構構建“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組織體系
“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是由城市檔案管理部門主導的公共數字人文工程,其組織和協作機制面臨諸多挑戰:一方面,我國的檔案管理機構是按照“統一領導,分級負責”的原則建立起來的,理論上每一行政層級的檔案機構只負責收集和管理本級機構形成的檔案。這就導致同一城市內部形成的檔案被分散到不同層級的檔案機構中,而且在省會城市,市級檔案機構是無權管理上級部門形成的檔案文獻的。此外,同一城市中的綜合檔案館、城建檔案館和專業檔案館有著各自的分工,“城市逆向記憶工程”需要整合測繪檔案、城建檔案、文書檔案等多種類型的檔案資源,客觀上需要上述機構建立協作機制。
另一方面,城市檔案的保存機構除了檔案館外,還包括圖書館、文史館、美術館、古籍所、博物館等機構,為了盡可能提高檔案數據抽取的完整性,應該通過協作方式獲得上述機構保存的歷史檔案。此外,家譜、族譜等對于城市社會系統建模非常關鍵的檔案文獻通常保存在個人手中,需要在尊重公民意愿的前提下進行共享。這就決定了“城市逆向記憶工程”的組織結構會異常復雜,需要由較高層級的領導機構負責,通過“城市逆向記憶工程”協作聯盟的形式,基于矩陣式項目組整合多方力量,共同推進工程項目建設。
4.4 以開放式創新模式推進大眾化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的建設與應用
“城市逆向記憶工程”進行城市時空建模的核心技術是歷史地理信息系統,該技術到目前為止主要屬于歷史研究人員使用的專業版軟件工具,尚未進入大眾化使用階段。歷史地理信息系統代表性項目主要有英國樸茨茅斯大學的“大不列顛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美國明尼蘇達人口中心的“美國國家歷史地理信息系統”、比利時根特大學的“比利時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等。[17]通常認為,復旦大學滿志敏在2000年使用GIS方法再現清光緒年間晉、冀兩省旱災的演進過程可以視為我國學者對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研究的早期探索。[18]2001年,由 復旦大學葛劍雄教授主持,哈佛大學東亞系、哈佛大學燕京學社、澳大利亞格里菲斯大學等多所機構參與的“中國歷史地理信息系統”項目啟動建設。[19]
2014年,由復旦大學侯楊方教授主持建設的“絲綢之路歷史地理信息系統”正式上線。[20]LivingLab(開放式實驗室)是歐盟在2006年提出的以用戶為中心的協作式、開放式科研創新模式。與傳統產品設計開發流程不同的是,LivingLab提倡產品或服務創意、設計、生產、交付全過程的用戶參與,從而使產品或服務在創意階段就能體現用戶需求。[21]“城市逆向記憶工程”所使用的城市歷史地理信息系統是面向社會大眾的,要遵循開放式創新理念,通過多種方式征集散落于民間的檔案文獻,允許用戶上傳老照片等輔助資料,原型系統應該經過大眾用戶的公開評測。
注釋及參考文獻
[1] 徐遠.城市:人類文明的坐標[EB/OL].[2021-10-30].
[2] 英赫伯特·喬治·威爾斯.時間機器[M].王瑞新,譯.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6:3-5.
[3] ColePolytechniqueFdraledeLausanne.VeniceTimeMachine[EB/OL].[2021-10-30].
[4] AlisonAbbott.The''timemachine''reconstructingancientVenice'ssocialnetworks[J].Nature,2017,546(7658):341-344.
[5] 翟姍姍,張純,許鑫.文化遺產數字化保存策略研究—以“威尼斯時光機”項目為例[J].圖書情報工作,2019(11):140-148.
作者:趙生輝1 胡 瑩2 黃依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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