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摘要:近代林學發展過程中,出現過多次林學家與地理學家、地質學家、氣象學家、水文學家、工程師等群體圍繞某一問題展開長期爭論的情況。通過對5個類似案例的分析,從跨國科技傳播的角度展示了中美在林學領域的廣泛交流和互相影響;從跨學科的角度分析了林學
摘要:近代林學發展過程中,出現過多次林學家與地理學家、地質學家、氣象學家、水文學家、工程師等群體圍繞某一問題展開長期爭論的情況。通過對5個類似案例的分析,從跨國科技傳播的角度展示了中美在林學領域的廣泛交流和互相影響;從跨學科的角度分析了林學與地質學、氣候學、工程等領域的關系;最后,初步總結了以上案例反映的近代林學研究的特點。
關鍵詞:林學;多學科;爭論;案例研究
林學研究肇始于對森林與河流、水旱災、饑荒、氣候關系的討論[1-2],涉及水文學、氣候學、地理學、地質學等學科,因此常常出現圍繞一個問題,多學科背景研究者介入,并出現長時間爭論的局面。加上林學從一開始就與博物學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此后的研究中始終擺脫不了博物學家群體的參與和影響。但這種情況并不是林學研究所特有的[3-4]。在黃土高原歷史時期的植被問題、青藏高原邊界問題等地學研究中亦有類似情況。
“學科背景是影響學者做出判斷的重要依憑,參加討論的學者的學科背景多樣化了,就會有更多的歧義出現,這是由各個學科的獨立性和學者的探索進取心所決定的。”[5]“之所以存在諸多觀點和分歧,是由于不同研究者的學科基礎不同,所采用的方法和觀察問題的角度不同,各研究者對自己的學科及采用方法過于自愛,而對其局限性缺乏認識。”[4]
近來出現的有關森林植被與氣候關系的若干論調[6-10],仍然是20世紀上半葉林學發展過程中一些思潮的延續,依舊未能擺脫森林可以改變氣候和環境這一觀點的窠臼,這不能不說是非常大的遺憾。事實上,類似觀點早在20世紀10−30年代就曾經出現并引起巨大爭議。
如近代中國“造林防災論”的代表性林學家凌道揚(1888−1993年)就認為“設北五省諸山脈,全為森林所郁蔽時,縱有旱災,亦斷不至如是之烈也”“若山東東南諸山,種植森林,即足以增加所在地之雨量……欲增加中國北部之雨量,供給農業上使用之水源,勢非盡山東東南諸山,實行造林,不足以渡東南海風之濕氣,而旱災終未有已也”“設北五省荒山,盡植成林。不惟增加森林所在地之雨量,而冬季風向,北風最多,此由北而來之干風,經過林地之后,性能吸收多量之濕氣,以傳布他處,恰如瑞典森林能增加其東部各國之雨水也”[11]。
顯而易見,近來社會上、學界再度興起的一些觀點與之如出一轍。凌道揚聲稱造林防災“科學上之研究如此,事實上之試驗如此,歷史上之經驗又如此”[12],“總理之遺訓如此,各國科學家之言論如此,各工程師之主張如此,森林在科學上減免水災之功能如此,各國以森林減免水災之歷史如此,森林利益關系國計民生之重大又如此”[13]。
他還反復引用孫中山在三民主義民生部分關于全國范圍內造林防止水旱災的說法,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但其觀點遭到了以馬羅來(W.H.Mallory,1893−1980年)、黃瑞采(1907−1998年)和李儀祉(1882−1938年)為代表的中外研究者的極力反對[14-16]。而美國早在20世紀初就出現類似情況,林學家也經常引用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Roosevelt,1858−1919年)關于保護森林的表述來為自己的觀點辯護。
工程界、林學界就森林與河流的關系產生巨大分歧,引發了遠比上述案例更為激烈的爭論,甚至進行公開論戰,在學術觀點本身的爭辯之外,不乏意氣之爭和權力之爭,火藥味十足[17]。而當時在美國麻省農學院、耶魯大學林學院先后學習并取得林學碩士學位的凌道揚,一味宣傳造林防災的“一家之言”,卻對美國學界關于這一問題出現過的巨大爭議和論戰避而不談,頗有“偏聽則暗”的意味。這其中的原因,除了當時中西科學交流極不均衡外,更深層次的原因值得思考。
在氣候這樣一個異常復雜和專業的問題上,“始終存在著一種奇怪的現象”,任何人都可以談論氣候,而且高談闊論,“很少有一種領域像氣候變化這樣空論多于事實”“關于世界氣候變遷的原因與性質的結論幾乎與正正經經地研究這個問題的科學家的人數一樣多”[18-19]。而在與氣候和生態有著密切聯系的林學問題上,類似情形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中國實施生態文明建設、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戰略的今天[20-23],重新審視林學發展過程中出現的這些爭議,對我們借鑒歷史經驗、避免錯誤導向具有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
一、典型案例及爭論焦點
林學研究從最初就將森林與河流、氣候、水旱災及饑荒之間的關系作為重點關注對象,這種情況一直持續至今。以下選取的5個案例,雖然發生在中國和美國不同年代、不同背景下,但是都圍繞著一個核心問題,即森林對氣候、河流究竟有無影響,如果有,這種影響是怎樣的?
(一)“中國北方氣候干旱化”假說的廣泛傳播及受到的挑戰
關于中國北方氣候趨于干旱化的假說,由德國地理學家、地質學家李希霍芬(F.vonRichthofen,1833−1905年)于19世紀70年代首先提出[24],此后一些學者又從美國地理學家亨廷頓(E.Huntingdon,1876−1947年)[25-26]與英國探險家斯坦因(A.Stein,1862−1943年)[27]關于中亞氣候變化的觀點中得到啟示,經英國博物學家索爾比(A.deC.Sowerby,1885−1954年)[28-29]、匈牙利學者恩格萊德(A.L.Englander)[30]、英國人類學家Buxton等①[31]學者不斷發展和補充,最終形成,并于20世紀20−40年代在中外學者中達到傳播的頂峰。
其主要觀點認為,由于歷史時期的毀林,中國北方地區氣候已經發生了不利的變化即干旱化,這是北方衰落的主要原因之一;同時,戈壁沙漠向華北平原擴張。索爾比甚至認為中國北方有變為沙漠的趨勢,如果此后氣候沒有出現重大變化,將重蹈亞洲中部地區的覆轍。
(二)美國工程界對森林−水庫−河流關系的論戰
1908年時任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在其任內最后一次國情咨文演講時,利用曾來華進行植物采集的美國農業部雇員梅耶(FrankN.Meyer,1875−1918年)、進行地質考察的美國地質調查局科學家維理士(BaileyWillis,1857−1949年)獲得的關于中國北方部分地區毀林引起土壤侵蝕的照片、文字作為反面教材,呼吁國會采取進一步措施保護森林[56]。此后,美國國務院下轄的內陸水道委員會[57]、農業委員會[58]、自然資源保護委員會[59-61]、陸軍工程部[62]先后發布了有關森林-河流關系的報告,但觀點迥異。美國陸軍工程師和氣象學家通常傾向于低估森林的影響,而地質學家、林學家和其他人傾向于強調,土木工程師內部持兩種觀點的人則勢均力敵[57]。
幾乎與此同時,在以奇滕登(HiramM.Chittenden,1858−1917年)為首的陸軍工程師與以MarshallO.Leighton(1874−1958年)為代表的非軍隊背景的工程師、科學家之間,因在該問題上的觀點分歧以及對上述委員會的一些人事安排不滿引發了激烈論戰。表面上看,這是工程界的一次內部紛爭,是陸軍工程師與非軍隊背景的工程師之間的論戰,但其他領域人士如地質學家維理士亦參與其中,爭執的核心集中于森林的環境效應,其實質仍是林學家與工程師觀點之間的爭鋒。
當然,這里面既有為擴大各自領域對政府及社會的影響力而引起的話語權及重要部門職位之爭,也摻雜進了不少的意氣之爭。這場論戰的特別之處就在于被眾多學者宣稱的中國毀林引起頻繁水旱災乃至氣候變化的例子成為雙方攻訐對方的重要證據之一,而為總統國情咨文提供大量圖片和內容的維理士也參與了這場論戰,從而使中國毀林這一話題深深卷入美國工程界、科學界。
(三)應對直隸水災引起的林學與工程關系的討論
早在美國參與賑濟1906−1913年中國淮河流域水災、饑荒過程中,林學與工程措施的關系問題就初露端倪。當時尚未有林學留學生回國,參與的科學家和工程師以美國背景者居多,救災和防災措施處于探索階段,未出現明顯分歧,但數年后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針對1917年直隸水災后長期應對的需要,凌道揚引用參與救災的法國地質學家桑志華(E.Licent,1876−1952年)、荷蘭水利工程師方維因(H.VanderVeen,1878−?)、平總(T.Pincione)、楊豹靈(1886−1966年)、英國戴樂仁(J.B.Tayler,1878−?)等人士關于救災方法的論述,將造林置于防災唯一辦法的位置上[12-13]。1919年,曾深入直隸水災災區考察的美國衛理公會女傳教士N.M.Gamewell(1858−1947年)針對此次救災過程中,林學家和工程師如何開展合作的問題作了很簡短的評述。她直言雖然當時有海河賑災委員會,同時有美國工程師在研究,并計劃建造更高的堤壩和水庫-攔河壩-渠道系統,但是世界上最好的工程技術也無法保證沖掉淤泥,遲早還是有必要重建這些工程。解決洪水的最后辦法還是離不開造林,但這是一個需要數世紀的過程,因此林學家和工程師合作是迫切的。
(四)“造林防災論”引起的巨大爭議
造林防災論的提出與完全接受第一個案例中毀林引起中國北方氣候干旱及沙漠南移假說有直接關聯。正是由于堅定地支持這一假說,基于干旱和洪水都是由毀林引起的理論,才提出了造林是防止水旱災唯一辦法的觀點。造林是防災的主要措施的科學依據本身就存在爭議。早在1912年,美國內河航道委員會就在其關于森林-河流關系的報告中提醒人們,單單造林對防止侵蝕收效甚微[57],其可行性也受到質疑,對工程措施的漠視更是引起工程師的不滿。而在國內,凌道揚反復論述造林可作為防止水旱災唯一辦法的觀點,就不僅招致工程師群體的不滿,亦遭到其他領域科學家的反對。
二、林學家與其他領域研究者的關系
上述案例在充分顯示中美林業交流程度不斷加深的同時,也將其他學科不同程度地介入林學研究進而引發爭論這一現象展現得淋漓盡致。在概述了這些案例爭論的焦點及各方主要觀點后,對林學家與其他領域研究者之間的關系進行分析,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三、近代林學研究的特點與啟示
(一)林學帶有明顯的博物學色彩
博物學家雖對中國植被、氣候、河流等地理狀況有很大興趣,也多有記述,但是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林學、氣候研究者,其記述常常帶有強烈的個人感情色彩,難免有失偏頗。受制于其知識體系和方法,對很多地理問題的認識和研究具有極大局限性,也與真正意義上的地理研究者相去甚遠,而其又過于熱情地介入很多問題的爭論,就和近代博物學興起以來,一些探險家、業余愛好者急不可耐地用自己名字的拉丁名命名新物種一樣,結果造成很多錯誤。
博物學家在面對類似于氣候、森林環境效應這類非常復雜和專業的問題時,熱情有余,卻始終無法擺脫自身的局限性,又急于下結論,從而得出很多草率的觀點,得出的結論也多以訛傳訛,以偏概全或者過于主觀化。這點從穆懿爾這位農學家僅以個別反例及邏輯推理就能輕而易舉地抓住北方氣候干旱化假說的漏洞,并直擊其要害就可見一斑。
四、余 論
中國政府從制度層面上設計的生態文明建設,堅持把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作為基本方針,堅持把綠色發展、循環發展、低碳發展作為基本途徑,堅持把深化改革和創新驅動作為基本動力,堅持把培育生態文化作為重要支撐,堅持把重點突破和整體推進作為工作方式[124]。從中可以看出已改變了過去那種一味強調人工恢復植被的思路。當今無論是在研究領域還是社會大眾中,塞罕壩名聲大噪,其取得的巨大生態建設成就鼓舞人心[125]。
但也要冷靜和客觀地看待這一壯舉,畢竟其豐碩成果是建立在當地獨有的自然環境尤其是地形、氣候、土壤等條件的基礎上,其他地區雖然可以從中學習經驗,但卻無法復制和照搬,還需因地制宜,探索適合自身的生態文明建設道路。在黃河流域生態保護中,應對不同地區采取不同的策略。中游地區應堅持綠化造林、防止土地沙化等措施,但應避免森林植被能夠改變氣候這種錯誤觀念的影響。
生態植物論文投稿期刊:地理研究創刊于1982年是中國地理科學領域最具權威性、代表性的學報級核心期刊之一。為推動我國地理科學基礎理論的研究,加強我國地理科學界對中國經濟建設和人口、資源、環境領域出現的重大問題的深入研究與探討,提供了一個開放性的學術平臺;為中央與地方政府為制定相關決策,發展國民經濟、產業結構布局與調整、合理利用資源、保護環境生態、促進可持續發展,提供了科學與理論依據。
另外,在一些地區,減少甚至隔絕人類活動的干擾是恢復生態平衡的最佳途徑。早在1932年就有學者指出,“簡單的植樹在侵蝕已經很嚴重的很多地區是無用的”[126]。任承統在20世紀40年代對西北建設的規劃在今天仍然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以改進整個社會事業與文化為工作目標,自應以農牧林工商兼籌并顧,互為利用,平衡發展為中心原則。
是以必須集合各種專家,在保持水土之共同目標下,密切合作,妥為配備不可”[127]。而羅德民在西北水土保持報告中,將黃河中上游地區分為河西走廊、青海草原和黃土地帶,分別制定適應各自自然條件的控制侵蝕方法和耕作方式,并將整個黃河流域分為16個區域進行土壤與土地利用的規劃等, 至今仍對指導黃河流域的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戰略的實施具有極高的價值[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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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鐿鋰,李炳元,鄭度.論青藏高原范圍與面積[J].地理研究,2002,21(1):1-8
作者: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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