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內容摘要:知不道和不知道在使用者語感上幾乎等同,但實際上知不道和不知道結構不同,在演變源流中的路線也不同。 本文分別分析了二者的結構并提出了知不道有詞匯化和語法化趨勢的可能。 關鍵詞:知不道 不知道 知不到 語法化 詞匯化 知不道在北方方言區使用人數眾多,
內容摘要:“知不道”和“不知道”在使用者語感上幾乎等同,但實際上“知不道”和“不知道”結構不同,在演變源流中的路線也不同。 本文分別分析了二者的結構并提出了“知不道”有詞匯化和語法化趨勢的可能。
關鍵詞:知不道 不知道 知不到 語法化 詞匯化
“知不道”在北方方言區使用人數眾多,地域分布范圍廣。 從意義上說,大致與普通話中的“不知道”一致,但在形式上卻多有不同。 劉忠華(2003)指出了陜西方言中的“知不道”實際的書寫形式應為“知不到”,與普通話“不知道”在語音和語法上不同,“知不道”是動補結構的否定形式,表可能、結果義; 接著,沈懷興(2005)提出,“知不道”最初應是“智不到”,沈文結合“智”和“知”、“到”和“道”的字源關系,得出了“智不到—知不到—知不道”的發展鏈條,語法結構上由最初的主謂結構演變為動補結構,而普通話“不知道”則為偏正結構,得出了二者來歷、結構、本義和引申義不同的結論。 這兩種觀點一提出,對于“知不道”的研究似乎沉寂下來,直到莊會彬(2013)雖贊同劉忠華的觀點,但他從其他研究角度對“知不道”記作“知不到”提出了輔助的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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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知不道”研究較為全面的情況下,筆者家鄉縣志卻依舊將“知不道”與“不知道”二者的不同看作是某些副詞語序的不同,如:鄒平話說“知不道”與普通話“不知道”等同,“挺手冷”與“手很冷”等同。 [1]
這說明,對于二者的結構問題依然存疑,雖有學者珠玉在前,但我們再次考察“知不道”及相關結構(“知不到”)等的發展源流過程; 其次,對“知不道”與“不知道”進行了結構分析; 最后討論了“知不道”結構一定語法化和詞匯化的傾向。
一.“知不道”考察
關于“知不道”的源流,前人討論焦點主要有:一是“知不道”最初形式? 二是“知不道”是什么結構,發展過程中是否發生了變化? 沈懷興曾提出,“知不道”初作“智不到”,但所舉例多為宋代文獻,如:宋釋普濟《五燈會元》卷五:“宗智全曰:‘智不到處作么生’”。 且他認為出現“智不到”與禪宗語錄“智不到處切忌道著”有關。 的確,筆者也發現了許多佛經語錄中都出現了“智不到處……”如,《撫州曹山本寂禪師語錄》記:“智不到處。 不得說著。 ”這里“智”意指知識,學識,顯然是主謂結構。 接著,沈文又引:“智”是“知”的分化字(王筠《說文釋例》謂“分別文”),自然在不同的作者那里也可能寫作“知不到”。
對這一點,我們表示懷疑,因為從邏輯上分析,“智”由“知”孳乳而來,在《釋名》中也曾出現:“智,知也”,那么首先是先出現“知不到”,再寫做“智不到”,就筆者前文所舉例來說,雖《語錄》由明時人郭凝之編,但所據材料也有可能為唐,不應驟然劃在宋; 就順序問題來看,后秦·鳩摩羅什譯有《成實論》:“而實有之。 故知不到。 ”那么,“知不到”的時間要早于“智不到”,則“智不到”并不是“知不道”的初始形式。
接著,“知不道”是否由“知不到”演化而來。 劉忠華雖持這樣的觀點,但并沒有給出具體論證,或者說他根據洋縣話中“知道”的“道”調值與普通話“知道”中讀輕聲的“道”調值不同,提出了二者實際不同。 但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道”的讀音為去聲。 我們雖然也傾向于“知不道”由“知不到”演化而來,但我們認為可以從“到”的虛化入手。 《說文·至部》:“到,至也。 從至,刀聲。 ”本義為實義動詞,抵達某一處,其間包含了位移的過程。 如:
(1)蹶父孔武,靡國不到。 (《詩經·大雅》)
(2)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 (《論語·憲問》)
后來,由完全的實義動詞變為了次要動詞,出現了“歸到,傳到,去到……”之類的用法,再接著進一步虛化,到了唐宋更是有了新的變化,據劉芳(2009)研究得出:1.“到”與“得”連用的情況顯著增加。 2.“到”與“想”、“思量”、“看”之類的表示主客觀感覺的動詞連用表達一種主客觀的結果。 如:
(3)事事都有個極至之理,便要知得到。 若知不到,便都沒分明; 若知得到,便著定恁地做……(《朱子語類》)
(4)曾子父子之學自相反,一是從下做到,一是從上見得。 (《朱子語類》)
這時“到”就逐漸虛化為表程度,類似我們所說“多了去了”的用法,與我們現今使用的“道”無實義也有聯系。 綜上,我們認為“知不道”源于“知不到”,其間有書寫形式的變化“智不到”。 在結構上“知不到”由主謂結構演化為如今的動補結構。
二.“知不道”和“不知道”對比分析
(一)“知不道”與“不知道”異同
“知不道”與“不知道”同屬否定形式,但前者為動補結構,后者為偏正結構,在意義上也有差別。
1.“知道”與“不知道”
“知”是動詞,表“知道,了解”義,前可有修飾語,后可接賓語,也可接“者”或“所”,構成名詞性結構。 如:
(5)公曰:“非子之所知也。 (《國語》)
(6)日歸,見知弒也。 (《榖梁傳》)
“知”也可以加上“道”構成動賓結構,如莊會彬(2013)提出“知”與“道”最早連用可追溯到東周時期,“人不學,不知道”,這里的“道”取的不是本義“道路”,而是經過引申后的抽象意義,“知道”為短語結構。 如:
(7)名實相保,之謂知道。 (《呂氏春秋》)
(8)愚者為一物一偏,而自以為知道,無知也。 (《荀子》)
那“知道”偏向于“知”并逐漸并用為一詞是在什么時候呢? 莊會彬(2013)認為“到了六朝,‘知道’開始偏向于‘知’,出現了類似今天‘知道’的用法”,所引出自《世說新語》:“方知人情,固知道迫隘之地,無得保其怡粹”,但我們認為在東漢就已出現了蛛絲馬跡:“文王,圣人也,知道事之實。 (《論衡》)”只不過這時的用法較少,魏晉南北朝時期開始逐漸增多,隋唐五代時期才大量使用:
(9)或使病人未終之時,眼耳見聞,知道眷屬將舍宅、寶貝等為其……。 (《地藏本愿》)
(10)是仙者,察王情,知道修行志轉精。 (《敦煌變文》)
也就是說,在隋唐時期“知道”結構已經與現今“知道”義相類似。
我們再看“不”。 “不”作為否定副詞,可用在“知”的前面,如:
(11)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 (《尚書》)
(12)知說士,而不知所謂士也。 (《呂氏春秋》)
同樣“不”也可以修飾“知道”,表否定:
(13)晚世學者,不知道之所一體……(《淮南子》)
(14)夫人不得不知道,小人無道多自輕……起為盜賊相賊傷。 (《太平經》)
因此,“不知道”與“知道”二者對舉。 當“知道”為動賓結構的短語時,“不知道”則為二層結構,當“知道”發展到現代漢語中的動賓式合成詞時,“不知道”為單層結構。
2.“知得到”與“知不到(道)”
“知得到”與“知不到(道)”都可以看作是“知到”的動補結構,“知得到”表示肯定,“知不道”表否定,如:(15)又曰:“理是定在這里,心便是運用這理底,須是知得到。 (《朱子語類》)。 我們傾向于“得”表示“連接表示程度或結果的補語。 基本形式是‘動/形+得+補’。 動詞不能重疊,不能帶‘了、著、過’”。
總之,在結構上“知不道”為動補結構,“不知道”為偏正結構,從意義上看二者本義不同,但隨著字義的虛化及引申義的發展,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二者意義幾乎相同,只具體語言環境中存在差異。 發展鏈條為:1.知到—知得到—知不到—智不到—知不道; 2.知道—不知道。
三.“知不道”詞匯化和語法化趨勢的可能性探討
在漢語史的詞匯發展過程中,由單音詞向雙音詞的變化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 雙音節詞在先秦時期已經逐漸增多,漢代步伐大大加快,直至唐朝,雙音詞系統已基本建立。 “詞匯化”指由原來非詞的語言形式在歷時發展過程中逐步變為詞的過程,特別是由短語變為詞的降級過程。 “雙音詞”的發展過程實際上就是整體詞匯化的過程,具體到漢語中的某個詞,詞匯化過程則需要結合共時與歷時平面進行具體分析。 “語法化”的定義在國內外有不同的定義角度及研究范圍。 如沈家煊認為“語法化”通常是指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化為無實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的一種表現或者過程,也就是我們普遍理解的“實詞虛化”,同樣強調要將歷時與共時結合起來研究問題。
關于二者的關系,我們認為詞匯化程度越高,在句法功能上語法化趨勢也越來越強。 二者是相互聯系,彼此制約的。
“知不到”是“知不道”的最初形式,與“不知道”的結構不同。 “到”的詞義虛化過程代表了其結構的不同。 首先漢語中的“雙音節詞”是基礎,三音節詞是其產物。 所以當“到”由實義動詞“抵達某一地點”逐漸引申為表示動作或者狀態達到某一狀態,最后演變為表程度,由可以單獨使用到依附于知逐漸凝固最終形成一個雙音節詞,其發展過程無疑是詞匯化,隨著詞匯化程度越高,兩個結構上獨立的成分原本在線性序列上接近或相鄰而變成距離減小,緊密程度貼近,最終變成動補式復合詞。
再看“語法化”趨勢,如按照沈先生給出的語法化定義,似乎“知不到”里面的“到”還未完全語法化,它尚未完全地表達語法意義,或者只具備語法功能。
本文主要重新探討了“知不道”的源流及發展過程,得出了“知不道”的最初形式為“知不到”,在歷時演變中由主謂結構發展成為動補結構,由短語變為詞,其中涉及“到”和“道”的詞義虛化問題,詞義虛化帶來句法結構變化,句法結構變化又影響了詞義虛化,并簡單探討了“知不道”進一步詞匯化和語法化的可能。
參考文獻
[1]沈懷興2005《“知不道”和“不知道”》,《語言研究》第3期.
[2]呂叔湘1981《現代漢語八百詞》商務印書館:北京.
[3]劉忠華2003《陜西方言中的“知道”與“知不到”》,《漢中師范學院學報》第4期.
[5]莊會彬2013《北方方言中的“知不道”考源》,《語言學研究》第1期.
[6]江藍生2016《超常組合與語義羨余——漢語語法化誘因新探》,《中國語文》第5期.
[7]劉燕林2018《動相補語“到”的使用和發展》,《殷都學刊》第2期.
注 釋
[1]摘自《鄒平縣志(1986-2005)》二十七編,第三章第四節。
(作者:李金琪;作者單位:天津師范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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